（文/图　张卫平）

“水满田畴稻叶齐，日光穿树晓烟低。”

宋代诗人徐玑一首《新凉》，描绘了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，投影到一望无际的稻田里，晨雾缭绕，水波微漾，刀削般整齐的稻浪随风荡漾的美好景象。

中国人对于稻米的热爱，让水稻成为诗人们竞相表现的主题。于是，孔夫子眼中的“饮食男女”吃什么，就毫无悬念了。至于《汉书·郦食其传》里的“民以食为天”的食，也就定格在“稻米”上了。

楚纪南故城东南城墙与护城河

不信么？那就先看看甲骨文中的“年”字：一个人，头顶上高举着一束稻穗。大家知道，甲骨文是象形字，其意思是稻谷成熟了，又是一个丰收年。

再读读《诗经》中，“王事靡篮，不能艺稻粱，父母何尝？”，“十月获稻，为此春酒，以介眉寿”等等，都是有关水稻生产的描述。

俗话说，湖广熟，天下足。

“长江中游是中国稻作文化的发祥地”。据《周礼·夏官·职方氏》记载，同属长江中游的荆州和扬州，“其谷宜稻”，是我国的水稻高产区。

荆州古城

文史专家认为，“我国最早的栽培水稻是在楚地洞庭湖和鄱阳湖一带”。安心强先生在《长江中游是中国稻作文化的发祥地》一文中说，“就整个中国史前稻作文化圈而言，长江中游不仅正好位居中间，且稻作遗存的分布点多而密集， 四周却逐渐少和稀，这决非偶然现象，表明长江中游在我国稻作文化的起源与传播中，作用与意义不可低估。同时，长江中游史前文化自身发展所达到的高度，足以构成对周围史前文化发生强烈影响。”

据《史记·越王勾践世家》记载，楚威王时期楚国建有三大粮仓，储备了“粟支十年”粮食。

位于长江中游的荆州，自古就是鱼米之乡，以水稻种植为主的农业生产起源很早。从考古学的角度而言，距今约10万年的鸡公山遗址曾经出土过大量的新旧石器时期石刀、石铲等原始社会农业的生产工具。同时，在京山屈家岭遗址、天门石家河遗址、武昌放鹰台、监利福田遗址和公安县王家岗遗址，也都发现了稻谷壳或炭化的稻谷灰，显现出5000年前的稻作文明的曙光。经中国农业科学院鉴定，这些稻谷壳属大粒的粳型稻，与江汉平原现在普遍种植的稻种相同。

据日本学者的研究，长江中游的古代稻作遗址，大都分布在古云梦泽周围，比如江陵的毛家山、京山屈家岭、天门石家河。

千百年来，江汉之水滋润着沃野千里的江汉平原，与鸡公山和阴湘城、桂花树、走马岭、鸡鸣城等一批新旧石器时期的古城或遗址，孕育了长江中游人类的早期文明和稻作文明。

迄今为止，我国先秦的考古发掘，不仅没有见到过保存完好的稻穗、颖、茎、叶，就是稻谷的果粒，大多也只是存其壳或者碳化。比如，在楚国故都纪南城遗址里的陈家台，发现了楚国储藏粮食的仓库，里面有着五处碳化了的稻米堆积物，明显有被大火烧过的迹象。其中，最大的一处长3.5米，宽1.5米，厚5～8厘米。经北京大学考古专业碳14实验室化验，这批碳化的稻米距今已有2300多年了。也许，前278年秦将白起毁灭纪南城时，也将楚国的这个大粮仓一把火焚毁了。

后来，考古人员从战国时期墓葬的青铜礼器里，开始发现稻、粟等农作物。到了西汉文景时期时，以荆州为中心的楚地则开始流行随葬陶仓，并在陶仓中放置着稻、粟等食物。比如，江陵凤凰山168号汉墓出土的简牍中，记有粢米、白稻米、精米、稻米、稻糲米的记录。考古发掘的墓葬出土的农作物中，稻谷的数量也是最多的。

陶仓（明器）　荆州凤凰山168号汉墓出土　通高26厘米　荆州博物馆藏

仓身圆桶形，口微歙，平底、圈足（有两个长方形缺口），靠上部有一方窗，上下各有两道弦纹。一侧中部有一小圆孔，另一侧的上下各有一个小圆孔。仓盖作圆攒尖顶，上有凸出的瓦脊。出土时，仓内尚有小栗。

更为神奇的是，1975年秋荆州博物馆的考古人员从江陵凤凰山167号汉墓中出土了四束外形保存完好的稻穗，出土时色泽鲜黄，穗形整齐，颗粒饱满，芒和刚毛清晰可见。非常遗憾的是，这四束距今2100多年的稻穗，在出土的瞬间变成了青灰色。

这四束稻穗，是我国目前所见年代最早、外形保存最好的稻穗。经鉴定为粳稻，穗长、千粒重、生育期、芒、谷粒形状，与现代的粳稻基本相同。

这四束稻穗，在出土时色泽金黄，应是刚刚收割或收割下来不久的。据考古专家推测，凤凰山167号汉墓的墓主下葬时，很可能正就是水稻的收割时期。

正是因为楚国“民食鱼稻”，稻米一直就是楚人的主食，并在历史的蜿蜒中得到传承与创新。于是，我们在《楚味荆州》一书中的30个传统小吃里，找到了清水粽子、米圆子、米团子、炸糍粑、以及元豆泡糯米、糯米藕、糖油粑粑、白玉糕、顶顶糕、凛糕、江陵米饺、酸辣米粉、伏汁酒等十多道荆州特色的小吃。

翻阅着荟萃荆州美食的《楚味荆州》，可以深切地感受到，每一个荆州小吃，都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浓郁的楚文化色彩。比如，流行于荆州监利一带的地方小吃“米团子”，就源于楚国时期的杂米饭团。据说，由于当时人们都是用手抓饭吃，后来演变成杂米饭团。

米团子

米团子，选用粳稻米、灿稻米中略有黏性的米做原料，先将米淘净蒸半熟，用石磨磨成粉末，然后用沸水煮过搅拌成糨糊状——“欠子”，再将欠子取出，置于大木盆中，用力揉搓，制作团子。再将腊肉、干子豆腐、藕片、腌菜、胡萝卜、辣椒、大蒜等馅子，填入团子之中。食用时，可蒸、可煮、可炸、可烧、可炕。　

在《楚辞·招魂》中，就有“大米小米加新麦，糅合黄粱味道香”的记载。后来，关羽在赤壁大战后，率500校刀手，埋伏于监利境内华容道两侧的芦苇丛中，等待溃败的曹操。因不能做饭暴露目标，便让华容县令炊黍饷之。县令让人学着民间方式，用大米磨成粉末，揉捏成泥状，然后分成若干小坨，填以菜肴，封口搓圆，放入蒸笼蒸熟。关羽军士得到米团子后，食之方便，味道佳美。

如今，监利米团子已成为最能代表监利的特色美食。

（注：文物图源为荆州博物馆）